第一天，還是最後一天？
王文華
今天是一週的第一天，還是最後一天？
這跟政府的行事曆無關，而是看我們的心態。
昨晚公司聚餐，一位實習生坐我旁邊。夢想學校有個針對大學生的臉書社團，裡面有一萬多人，昨天起正式由這位實習生接手。我敬她一杯：「這是你當家作主的第一天。」
我很自然地講出「第一天」，因為上禮拜我在舊金山，看到街上金門大學的一個廣告，上面寫著：「把你的一天（one day），當作『第一天』（Day One）來活。」
「第一天」這三個字，有著天生的浪漫氣息。開學第一天、上班第一天、 連假第一天……充滿無限的理想、可能、希望。
甚至在不浪漫的商業上，「第一天」也代表衝勁和創新。
亞馬遜成立於1994年。1997年上市時，已有150萬名顧客，當年度的營收成長是百分之838。雖然成長快速，創辦人貝索斯在寫給股東的信中仍說，這是網際網路、和亞馬遜的「第一天」。
2014年，亞馬遜已經20歲。貝索斯的股東信中仍說，這是亞馬遜的第一天。
他為什麼這麼強調這一點？
因為不管在工作、家庭、人際關係上，對於新的狀態，我們都會戰戰兢兢地去調適、謀合、習慣，希望能盡快擺脫「第一天」的手忙腳亂，進入例行公事的穩定狀態。
然而在穩定後，我們很容易變得世故、油條、懶散，視為理所當然。金門大學、亞馬遜的意思都是：自覺到人的這個習性，想辦法突破。當你有了一點成績，大膽歸零。
歸零，是我的嗜好。在新書《空著的王位》的開始，和結束，我都歸零。
而61乘以57，不等於3477，等於零。在我這本愛情小說的最後，女主角靜惠把她最痛苦的一天，當做「第一天」。
我跟靜惠都想重新開始，原因之一是我們知道，第一天，也可能是最後一天。
如果今天是最後一天，你還會不會上這個班？生這個氣？跟這個人在一起？
答案可能是不。但我們依然去上這個班、生這個氣、跟這個人在一起。因為我們知道，今天不是最後一天，還有很多時間來追求理想生活，所以今天可以馬虎一點。
我們都懂「人生無常」，但規劃自己職涯和生活時的心態是太陽會繼續升起。「無常」是用來感嘆別人的悲劇，不會適用於自己。
常是等到有人病了、意外了、甚至走了，才突然覺悟：自己要保重身體，朋友要好好珍惜。
但過一陣子，覺悟又淡了。一切恢復原狀。我們又回到那些瑣事，允許自己困在其中。
直到下一次悲劇……
當下的覺悟，總是比未來的遺憾，短了一些。
這些都是人性，適用於我和你。沒有人能在當下，看清一切。縱使看清了，也無法持續地身體力行。
但我們可以提醒自己。
上禮拜，我在金門大學的廣告前停下，拍了照。昨晚，我坐在實習生旁邊，鼓勵她。今早，我努力從溫暖的被窩中爬起來，寫這篇文章。下午，我約了好久不見的朋友，看他過得好不好。
因為今天是一週的第一天，也是最後一天。今天的珍惜，是給我時間去預防未來的遺憾。我無力抵抗「無常」，但可以善用「有空」。下雨的確很不方便，但重要的是我心中是晴天。走過當下的泥濘，彩虹就在後面。
今天是你一週的第一天，還是最後一天？你打算怎麼過？留句話，讓我們從彼此的計畫中，感受活在當下的意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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